經學學術討論板

我在知識＋上，找到差不多的問題，也有別人做了回答，答案跟你說的結論相同，不過論述上，跟這裡的答案有些不同，資料也更多些，我將那回答轉貼在這裡，以供各位大大一併參考。也謝謝貴所表現出這樣具有學術性的回答。
<詩經．蓼莪>中用”昊天罔極”有二說：一說”父母恩德之大如蒼天之無窮無盡”；一”蒼天行事無準則”。你認為那一種說法符合原詩的意境？為什麼？試詳述之。

這個問題從前的確多以第一說為準的，不過，已故中央研究院院士屈萬里先生，曾經做過研究，有一篇「罔極解」的專文，現在收在他的「書傭論學集」裡。

我現在將那篇文章，作一扼要的敘述，如果你要「詳述」之的話，就只有自己看原文了。

《詩經.蓼莪》：「昊天罔極。」

鄭玄的《箋》注云：「昊天乎！我心無極！」

朱熹《詩集傳》說：「罔，無；極，窮也。言父母之恩如此，欲報之以德，而其恩之大，如天無窮，不知其所以為報也。」

可見鄭、朱的說解「罔極」，均釋為「無極」、「無窮」之意。但查考《詩經》三百篇中，有「罔極」一詞的地方，除見於＜蓼莪＞篇外，尚有七處：

1.＜衛風.氓＞：「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朱熹解＜氓＞之「士也罔極」，釋曰：「極，至也。」

2.＜魏風.園有桃＞：「不知我者，，士也罔極。。」朱熹解＜園有桃＞之「謂我士也罔極」，釋曰：「罔極，言其心縱恣，無所至極。」

3.＜小雅.何人斯＞：「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面目，視人罔極。」朱熹解＜何人斯＞之「視人罔極」，釋曰：「無窮極之時。」

4.＜小雅.青蠅＞：「讒人罔極，交亂四國。」朱熹解＜青蠅＞之「讒人罔極」，釋曰：「極，猶已也。」

5.又：「讒人罔極，構我二人。」

6.＜大雅.民勞＞：「無從詭隨，以謹罔極。」朱熹解＜民勞＞之「以謹罔極」，釋曰：「罔極，為惡無窮極之人也。」

7.＜大雅. 桑柔＞：「民之罔極，職涼善背。」朱熹解＜桑柔＞之「民之罔極」，則釋曰：「言民之貪亂而不知所止者。」

朱熹《詩集傳》對於這些「罔極」之「極」字，都以「至、窮、已、止」等義來解釋的。而其中＜園有桃＞、＜民勞＞、＜桑柔＞三篇，實有「增文解經，尤為牽強」的地方。

其實，「極」有「中」義、「正」義。據鄭玄在「以謹罔極」及「民之罔極」中的解釋，都訓「極」為「中」義。於「以謹罔極」，還說：「罔，無；極，中也。無中，所行不得中正。」又據《周禮.天官》：「設官分職，以為民極。」鄭玄注云：「極，中也。」孫詒讓《正義》解：「極訓中，猶言中正。」《漢書.倪寬傳》：「天子建中和之極。」顏師古《注》云：「極，正也。」此引《周禮》此文，可發現顏師古的訓解與孫詒讓《正義》亦相成。《尚書‧洪範》篇中有「皇極」這一疇，「皇」是「大」義，「極」是「中」義，「皇極」就是「大中」。可知古代典籍解釋「極」為「中正」的意思，是有根據的。

根據以上的論證，可以說「罔極者，謂無中正之行，猶詩人所謂無良，今語所謂缺德也。」而這一點意義既以明白，則詩經中的「罔極」之語，都可迎刃而解了。

＜氓＞之「士也罔極，二三其德」者，言不知我之人，乃謂我之為人無良也。

＜何人斯＞之「有靦面目，視人罔極」者，言小人不自知其惡，尚靦顏人前，而示人無良也。

＜蓼莪＞之「欲報之德，昊天罔極」者，是說欲報答這種恩德（指父母生、鞫、拊、畜、長、育、顧、復等德），而昊天無良。意謂天奪其父母而去也。

＜青蠅＞之「讒人罔極，交亂四國」及「讒人罔極，構我二人」者，言讒人無良，或煽亂於四國，或使我二人結怨也。

＜民勞＞之「無縱詭隨，以謹罔極」者，言勿恣於詭譎，應慎其無良也。

＜桑柔＞之「民之罔極，職涼善背」者，言民之無良，習於背信也。

可見「罔極」一詞，是詩人怨事詈物的習慣用語，見於詩經中的每一次出現，語詞意義都應該沒有差別。在此，可知根據諸多證據、用詞對比等論析，這「罔極」一詞的解釋，應作「無良」講較恰當。也就是你所說的第二種解釋：「蒼天行事無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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