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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風語城堡-前傳(繼續17)   yuhan85223的首頁網址  yuhan85223的電子郵件   我要回覆主題

英日聯軍急速調整,陣形變幻,兵分三路,兩翼各向兩支法軍銜尾追擊,弗朗德爾伯爵親率中央軍團包抄休的三百騎兵。遇此突變而絲毫不亂,亦可見其反應的神速,果然不愧為聯軍中的精兵。

從敵軍處繳獲的四百匹戰馬早已集結待命,其尾部被綁上燃燒的柴枝,戰馬受驚,齊向英日聯軍所在處瘋狂奔馳。休的三百鐵騎排列成三角陣形,休親為尖端,以鐵盾護持兩邊,抵禦敵軍的長弓射擊,在箭雨中,跟在火馬陣後,如一根鋼錐,直插向敵軍。

這一波巨大的衝擊力在敵軍陣營撕開一個長長的裂口,當者潰不成軍。法軍一入敵陣,頓時鐵盾齊收,長劍齊揮,便似砍瓜切菜般,首當其衝的聯軍步兵頓時如被狂風摧折,片片倒伏。

聯軍終究訓練有素,在弗朗德爾伯爵的指揮下,只混亂了一會,隨著急如雨點的戰鼓聲響,聯軍前列的步兵急速後撤,調整隊列,瞬間將裂口彌合,同時上來一批手持長矛的鐵甲戰士,以長矛疾刺法軍坐騎。

一時間法軍人仰馬翻,戰馬慘嘶聲中,騎士紛紛從馬上拋跌下地,陷入與聯軍步兵的苦戰。

休不待敵人長矛刺來,一個騰身,如大鵬展翅,落入敵陣,同時手中雷藏泛起匹練也似的一道寒光,周圍敵人應刀倒下一圈。法軍雖以寡敵眾,見他如此神威,都是士氣大振,奮不顧身同敵軍展開惡戰。

敵人軍力是法軍的十倍,法軍雖然勇猛,但以一當十,畢竟相差過於懸殊。漸漸被敵人團團包圍,困於核心。一時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戰況慘烈異常。

休浴血苦戰中,深刻體會到在戰陣中個人的力量何其渺小,即使能夠縱橫天下,在千軍萬馬中,亦不過是滄海一粟。所有繁複的招式在此都無用武之地,他每一招都務求最簡單有效地殺敵,同時以最小的損傷來避免最致命的打擊。在戰陣中,一切都回歸了最原始的狀態,只有生與死的較量。

瘋狂的殺戮中,忽然有一刻的恍惚,從沒有感覺離死亡如此之近,即便在印度的沙漠中瀕臨死亡的那一瞬,我也沒有想到過死亡究竟是什麼滋味。而今天在這裡,面對著千軍萬馬的殺戮,面對這如許的鮮血淋漓,我卻想到了死,如果今天我死在這裡會怎樣?

現在有數不清的念頭浮上我的心頭。我這一生,究竟做了什麼,值得什麼,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眼前忽然浮現出年少時盡情嬉戲的綠潭,翠玉飛濺的極致;迎著山風的風笛的平台,婉轉悠揚的笛聲以及我那在風中飄揚的裙裾;還有父親慈祥的笑容,永遠向我敞開著的溫暖的懷抱;母親柔和的眼神,在無數個噩夢中安撫我的不滅的靈魂;安東尼明亮的雙眸,詩一般美好令我不能自已的深情……

那一切的一切,是如此令人懷念啊!

莫名地,在這所有幻象之中浮現出一雙淒迷的眼睛,幽怨地看著我,那樣的眼神,讓我不自覺地心碎,誰的眼睛,那樣令人悲傷?……

他的胸前彷彿被一柄大錘擊中,神志有一些昏亂,手中的刀滯了一滯,背後一個敵人正凶厲地舉起長劍向他砍來……

耳邊驚聞破空之聲,目光一轉,只見一支勁箭已貫穿那個敵人。

休的神志霍然清明,上次救了他的,也是這支箭。是誰,是誰在暗中保護著他?

他旋身一匝,周圍四名聯軍已然授首,同時將周圍形勢看了個遍。微弱的月光下,法軍已經傷亡過半,餘下的人被敵人重重圍困,尚自捨生忘死地奮力拚殺,這種慘烈的氣勢令法軍勇猛異常,敵人殺一個法軍士兵,常常要付出三、四個人的代價。而敵人倚仗兵力的優勝,正逐漸縮小包圍圈,看來是要全殲這三百法軍。但他卻沒有看到誰的手中有弓。即便有弓,在這個包圍圈中,也是自身難保,哪還有空閒來幫他?想必那個人在包圍圈外。

無暇再去探究這個謎題,怎樣打贏這場仗才是首要的問題。他已經搞不清楚自己身上挨了多少刀,但他總在千鈞一髮的時刻,避開了致命的部位,所以到現在,他仍能保持著凜冽的氣勢,所到之處當者披靡,無人能敵他的一招半式。但人的力量總有窮盡,池塘無論多大多深,總有枯竭的一天,是時候反擊了!他抖手向天空放出一支火箭,一朵艷麗的花在天空炸開。這是向威廉發出的訊號,八千法軍正等候在附近,整裝待發。

火箭的光焰照亮了所有人的眼,轉瞬即滅。弗朗德爾伯爵的帥旗漸漸向東南面的高坡移動,看來他已覺察中計,開始緩緩後撤,圍攻法軍的聯軍人數卻陡然增加了一倍,看來他想趁法軍救兵未到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殲滅這部分法軍。但如此一來,這部分聯軍勢必被法軍大部隊踏平。

其實休也明白,他之所以這樣做,最主要還是想取自己性命。交戰多時,雙方鬥智鬥力,不相伯仲,兩人早已視對方為這場戰爭最大的障礙,弗朗德爾伯爵若能趁此機會殺了休,即便損失這一千士兵,只要法軍以後再無人能與他抗衡,也足以彌補這個損失了。

休一看他移動的方向,心中已是暗讚,那個方向易守難攻,兩側都是茂密的森林,勢必給追兵造成不小的阻礙,而他憑借居高臨下之勢,不論是戰是退,都可以來去自如。

此刻,一道黑影正以不可測的高速,藉著林木的遮蔽,悄悄向休掩來。而休正力戰周圍二十幾個聯軍,轉瞬間斬首數級,根本無暇顧及是否有人偷偷靠近。驀然一道寒光從黑暗中向休暴射而出,夾帶著凜冽而熟悉的劍氣。

休心中一凜,知道是沃波爾來了。這著偷襲覷準他無力還擊,要麼以身受了這一劍,要麼回刀阻擋,而身後就是十幾柄刀劍,亦要把他砍成肉泥。無論如何,都是絕殺!

休心中一黯,霎時間轉過無數念頭,而最後一刻,腦海中浮現的,竟是……麥姬,那雙淒然的眼睛。

希望你不會後悔你所失去的……聲聲唸唸,如在耳畔。

他突然心中劇震,卻原來,一直是逃避著……她,已遠在重洋之外,今生,是無緣再見了吧?驀然地酸楚。

是的,我這一生,為了復仇,已經失去太多。

我做了許多為自己不齒的事情,也犯下許多蒼天不能寬恕的罪行,我愧對許多人,深夜捫心自問,靈魂也會顫抖。但是,既然這就是我的宿命,我無法逃避,也無法回頭,我走的是一條不歸路。我注定孤獨,沾上我的人都沒有善果,無論愛我的,恨我的,都只能從我這裡得到傷害。我不能靠近人群,像一個孤魂野鬼,永遠也得不到歸宿。
唯一溫暖過我的,只有一個人的懷抱,我早已不自覺地將這種溫暖銘刻在靈魂

深處,唯有這種溫暖,使我不會在冰天雪地中感到寒冷。

然而面對如許癡情,我卻注定辜負!

以前,我都不敢觸及這個問題,因為我害怕。我情不自禁地逃避。可是現在我就要死了,地獄的光焰忽然讓我看清楚,原來,你是如此地愛我,那海一般的深情……我早已在幸福的海洋中,仇恨卻使我看不見這一切。

然……即使我真的看見,又能怎樣?我能給你的,也只有痛苦……

我好累,這一刻,只想放開一切,好好地躺在地上,沉沉睡去,永遠也不要醒來。死亡,不是最好的解脫嗎?我的死,會泯滅所有的恩仇。從此我再也不會給別人帶去毀滅,是的,也再不會傷害你。從此相隔了陰陽,即使我墮入地獄,萬劫不能超生,我還是會,千萬年地為你祝福……

面對四面八方的刀光劍影,休的眼睛情不自禁地閉了起來。

然而,「嗖、嗖、嗖、嗖」連珠箭響,身後的四個人頹然倒下,他們舉起的刀劍也在他的身邊無力地墜落。旁邊另外幾人都驚得目瞪口呆,像被施了定身術般,手中的刀劍懸於半空,忘了劈下。

休的心中霍然一驚,又是那支箭!那支箭總在最危難的時刻拯救他,似乎上帝並不願放棄他,所以安排了這樣一個神秘的人來幫助他跨過生死的難關。奇跡般,他求生的慾望在這一刻又不可遏制地燃燒起來。

沃波爾的劍已經近在咫尺,萬難閃避,再快的箭也來不及阻止!休深吸了一口氣,胸腹猛然後縮了幾寸,同時手中雷藏如電光一般斜削上沃波爾的面門,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就算沃波爾殺了他,自己也難逃一死。休賭的就是沃波爾還看重自己的命。

果然,沃波爾冷哼了一聲,向後一仰,避開休這雷霆萬鈞的垂死一擊,他的劍鋒也因此偏了兩分,饒是如此,此劍去勢太快,劍鋒還是刺入了休的小腹盈寸。若非休縮腹之功,只怕這一劍也能要了他的命。

緩得這一緩,休已如離弦的箭,繞行一周,一匝寒光捲過,解決了剩下的幾個敵軍。論身法,一旦展開,沃波爾拍馬也趕不上休,是以當休冷冰冰的眸子看著他的時候,他剛來得及直起身體。

「你走吧,我還不想殺你。因為你使我想清楚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下次,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沃波爾看了他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躍上一匹戰馬,策騎去了。

望著沃波爾一人一騎消失在林木間,休的面容不禁痙攣了一下,他身上早已傷痕纍纍,但因他閃避及時,都不過是皮外傷。沃波爾這一劍,雖沒能要了他的命,卻傷在要害處,加上他剛才一刀斬殺七人,耗費不少力氣,牽動傷口,鮮血更是不斷地湧出來。

忽然背後風聲虎虎,又有人偷襲。休心中冷哼一聲,聽這聲音,已知不過是普通兵士,竟也敢如此放肆。此刻他傷口疼痛,忽然起了一念,想要知道三番四次救他的究竟是何方神聖,故而有意做出後力不繼難以閃避的姿態。敵人的劍剛要及身,又聞得「嗖」地一聲響,偷襲者應聲撲地倒斃,背上插著的箭尾猶在不住顫動。看來那個神秘的人果然全神貫注在他身上,一有危險,立即神箭救助。這一次,休卻將箭的來路看得清清楚楚,乃是從左方坡地的林中射出。

但他看見了,一隊聯軍約二十餘人亦看見了,呼喝著向那個方向撲去。他們的距離比他近得多,無論他身法多快,定趕不上那些人。不覺心中暗暗自責,若非自己引那人出手,想必他的行藏不會暴露。不及多想,環目一掃,飛身躍上最近的一匹戰馬,全速向坡上衝去,穿越整個戰場,刀光翻飛,順手替所經處尚浴血苦戰的法軍解決掉威脅。眼見他單人單騎,如戰神般殺氣騰騰地直衝上山坡。

只見林中連珠射出四箭,緊接著又是四箭,箭無虛發,皆各命中一名敵人,休不覺暗讚一聲好箭!但敵人終勝在人多,已掩上坡去,籍林木的遮擋,那人的神箭卻再也奈何他們不得。休快馬加鞭,距坡地尚有數十丈,忽見林中有一名穿著法軍藍色服飾的人正被聯軍逼出樹林,此人手持弓箭,只是全副披掛,看不見面貌。此刻他已棄了弓,從腰間拔出劍來,與三個聯軍戰在一起。

休一看,此人箭法雖神,劍術卻著實泛泛,兼且力弱,被一個聯軍猛力一刀,劈得向側方傾跌,他的頭盔也滾落一旁。

休的心臟忽然急速跳動了幾下,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一頭長長的黑髮,如瀑布般傾瀉,蒼白瘦削的面容在慘淡的月光下卻透露出與她的柔弱不相襯的堅毅,從地上爬起來,繼續舉起劍,向著聯軍奮力砍去。

休不禁失聲驚呼:「麥姬!」

眾聯軍見是個嬌滴滴的女子,兼且眉目如畫,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皆停止了攻擊,臉上帶著邪笑,步步向她逼迫過去。麥姬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劍,臉上現出驚慌的神色。

正當聯軍士兵愈靠愈近時,猛然一陣狂風襲來,休已如天神降臨般策騎闖入,撞飛了當前的幾個人,同時雷藏矯若游龍地翻捲而過,那些人甚至還沒看清他是怎麼出手,已向死神報到去了。休一把抄起麥姬放在身前,衝前數丈,掉轉馬頭,欲再向坡下衝擊。

麥姬這才回身,看見是他,面色忽然變得說不出地蒼白,清亮的眸中泛起點點淚光,嬌柔的雙唇微微抖動著,卻沒有言語,驀地抱住了他頸項,脊背微微地抽動著。

休心中一痛,勒定了馬,緩緩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麥姬只是緊緊地抱著他,將頭埋在他的肩頭,不住地啜泣。休感到肩頭濕濕的,臉上不知何時也是一片濕潤,看出去的一切無比模糊。彷彿是那一刻的錯覺,殺聲震天的戰場忽然靜如平湖,耳邊只聞細細的哭泣。

山的另一邊,紅色帥旗下,有一雙灰藍陰鷙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同時流露出玩味的神情。

猛然間一片火紅的顏色刺痛了休的眼,霍然驚覺時,幾支長矛已箭一般向跨下馬兒刺來。戰馬長嘶一聲,向側方摔倒,馬上的兩人被拋了出去,抱作一團,順著斜坡向下滾去。休將麥姬緊緊護在懷中,待滾勢漸衰,立刻翻身躍起,喘著氣看著向自己衝下來的幾十個敵軍,堅定地將麥姬護在身後,沉聲道:「不要離開我半步。」

刀光暴漲,首當其衝的五人立即血濺三尺!但聯軍似乎紅了眼,潮水般湧來,要以這幾十條人命來淹沒他。休明白這已是他們最後的掙扎,若能殺得了他,他們雖死何憾?他們都已經不要命了。這是何其恐怖的力量!

休大喝一聲,揮刀砍向最近的一個敵人,那人的頭顱應刀拋飛,頸項中的血嗤地標得老高,手中的劍卻仍去勢未衰地向著休砍下。

麥姬驚呼一聲,休攬著麥姬向旁邊一閃,避開了這一劍。同時雷藏向左側席捲,再力斬三人!

聯軍中有人狂吼:「殺了法軍統帥!殺了他!殺了他!」無數瘋狂的聯軍齊聲大呼:「殺了他!殺了他!」

休望著這恐怖的景象,額頭上沁出滴滴冷汗。無數刀劍招呼上來,他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住,何況還要保護麥姬?

麥姬……

休深吸了一口氣,眸中忽然神光大盛,在無數刀劍即將及身的剎那,將雷藏舞動得如同一團白光,滴水難進,把自己和麥姬護在裡面。聯軍人數雖多,一觸這耀眼的刀光,卻紛紛斷肢折臂,近不得身。

這樣舞動雷藏,卻最是耗力,如果還等不到威廉領軍前來,最後只有力竭而亡了。麥姬眼看著休面容憔悴,滿臉冷汗,全身傷處在這樣劇烈的施為下一齊迸裂了開來,鮮血不斷的流出來,呼吸也愈來愈急促,如同扯風箱一般,幾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不由心下大慟,難道當真緣淺至此,重逢之日便是緣盡之時?不禁急道:「你不要管我了,快走!法軍不能沒有你啊!」

休無力回答,只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不能為了我死在這裡,更重要的事還等著你去做!你走啊!」

麥姬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休卻看著她,不為所動,眸中忽然湧起一片溫柔。

麥姬看得癡了,心中忽然有一點靈犀,輕聲道:「好。我們就死在一起。」

休的唇邊逸出一個微笑。

大地隱隱震動起來,不一刻,旗幟鮮明,軍容鼎盛的法軍大部隊由北方聲勢浩蕩地殺將過來,一路如狂風掃落葉般清除尚負隅頑抗的聯軍。一片箭雨射得圍攻休的聯軍東倒西歪,如鳥獸散。

威廉策馬急奔而來,在休身前滾鞍下馬,看他渾身浴血,不禁連問:「伯爵,你怎麼樣?」

休被麥姬攙扶著,勉強吸一口氣道:「我沒事,你速速追擊弗朗德爾伯爵。我休息片刻就來。」

威廉深深地看了一眼麥姬,點一點頭,再不多言,急急上馬而去,指揮法軍對聯軍節節追殺,進退得宜,已經頗有大將之風。

這邊壓力一鬆,休再也無力支持,連雷藏也拿捏不住,噗地掉落在地,整個人虛脫一般仰天倒了下去。

麥姬急忙將他緊抱在懷中,見他臉上藍色的油彩已被鮮血混合著汗水沖洗得一條一條,油彩旁的肌膚卻是一片慘白,人事不知,仍緊握著自己的手,不覺淚如雨下。任他握著,另一隻手從懷中抽出一條絹帕,輕輕擦拭他臉上的血污。

他的臉在月光下呈現一片蒼白,如同死亡一般絕美而沉靜,只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令這張神祇般完美無暇的臉尚存一絲生氣。

麥姬纖長的手指微微顫抖著輕輕摩挲這張臉,拂過他的眉毛,眼睛,高直的鼻樑,緊抿的蒼白的嘴唇,漸漸地俯下身去,在他蒼白的唇上輕輕一吻。一滴淚水隨之落在他的臉上,在月光下晶瑩剔透。

他微微一動,輕輕張開了眼睛,這雙眼睛,蘊藏了繁星點點,波光灩漣,就那麼靜靜地與她相望。

她從未見過,他的眼神也可以這麼溫柔,完全不設防,淚水就更加洶湧澎湃了。

休輕輕歎了一聲,舉起手來替她拭去淚,放到自己唇邊舔了一下,道:「是鹹的,還有點苦。這種味道不好。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哭了。」

「那也簡單,只要你不再欺負我,不要讓我擔心,平平安安地活著,我當然不會再哭。」

休眼睛裡泛起一陣波瀾,苦笑道:「我欺負你了麼?你是我的好姐姐,我做的一切只希望你幸福快樂。」

麥姬臉色微變,忽又淺淺一笑,梨花帶雨的俏臉上驟然盛開了一朵嬌艷的花,帶著些促狹的神氣:「你受傷了,傷得不輕,又用力過度,若不求我這神醫替你調治,你肚子上難免留下一個難看的疤。你自己看著辦吧。」

休當然明白她說的什麼,她是怕他再趕她走。不由苦笑:「你治的也未見得就不留疤痕。這是什麼?」說著捋開衣袖,左手小臂上一排粉紅色的粗大齒痕,可見當初傷得著實不輕。

麥姬輕哼了一聲:「那是我故意留下的。誰叫你那時不聽我的話,硬要逞強?被狼咬你這口,活該。留下這個傷疤,叫你記住,不聽我的話就是這種下場。你倒說說看,除了這個疤,你身上還有其他的傷痕麼?」

休一怔,他受過的傷不計其數,但每次經麥姬治理,都沒留下一毫痕跡,手臂上這個疤卻是僅有,此刻聽麥姬道來原由,不覺出了神。

「怎麼樣,考慮得如何?你要我走,我立馬就可以走。」

休歎息一聲:「不要耍我了。你那麼狠,我還敢不聽你的話?何況我從來都對姐姐你言聽計從的。」

麥姬嫣然一笑,頓時令月光失色,拉起他道:「我就知道你最乖的。好啦,別在這兒蘑菇了,當心弗朗德爾伯爵逃掉了,你可不許怪我。」

休大驚,急忙飛身上馬,對一個龍騎兵統領道:「保護麥姬小姐回塔基克,不得有誤,否則提頭來見!」說罷猛抽一鞭,戰馬撒開四蹄,絕塵而去。

是役,法軍取得前所未有的大捷。

杜布瓦所率的三百人成功將英日聯軍左翼兵團引至梅格塞斯,與埋伏在那裡的維諾斯部聯手,大破聯軍左翼兵團;摩根所率的三百人亦不辱使命,沿河將聯軍右翼兵團引至達瓦高坡,馬蒂厄部決斷河堤,水淹右翼兵團,更是不費一兵一卒就取得驕人戰果;弗朗德爾伯爵的中央兵團雖退得及時,但在休銜尾窮追下,亦損失慘重,折損近半,短期內休想恢復元氣。

此役法軍傷亡不足三千人,共殲敵八千人,皆聯軍精銳,予聯軍以沉重打擊,亦對法軍士氣產生巨大鼓舞。人們都感到,在此艱難時期,這個勝利是多麼難能可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弗朗德爾伯爵甫一察覺中計,立即以煙火訊號告誡基恩防禦法軍突襲,令休奇襲基恩的構想落空。由此亦可見他心思的縝密。

經此一役,弗朗德爾伯爵對休更加忌憚,所採策略也更為嚴密穩妥,放棄了大規模的進攻,不斷在小範圍內侵擾法軍領地,欲趁法軍短期內難以擺脫的後勤危機,拖垮法軍。此是後話。

營帳內一聲慘呼,麥姬在旁邊的一個銅盆中洗去手上的斑斑血污,輕鬆地道:「好了。現在只需要靜養幾日,保你冰肌雪膚,不留一絲痕跡。」旋即皺著眉看著一臉痛苦的休,輕斥道:「越來越不中用了。以前傷得那麼重的時候,也沒聽你叫過一聲痛,現在不過是去掉你一層腐肉,就叫得那麼誇張!」

休可憐兮兮地道:「以前就是因為傷得太重了,人都昏過去了,哪裡還曉得痛。現在卻是清醒得不得了,何況姐姐你居然那麼殘忍,不給我用麻醉藥。哎呀!痛……」卻是麥姬在他才包紮好的傷口處狠狠按了一把。見他痛得冷汗都冒出來了,又急忙拿出絹帕來慢慢地替他拭去額頭的汗珠。

休氣得聲音都抖起來了:「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看我傷得還不夠重嗎!」

麥姬輕笑一下,杏眼含嗔道:「我欺負你?我真要欺負你,就該在你這傷口上塗上腐肌膏,讓你這傷口爛得更深些,更醜些。不知足的傢伙!」

休愣了一愣,歎道:「你真是越來越狠了!為何我們這次重逢,你變了那麼多?以前那個溫柔體貼的麥姬到哪裡去了?……哎,算我說錯話,真是怕了你。」

麥姬收回恫嚇的神情,得意地道:「對你這樣食古不化的人,就是要狠一點才行。像我以前對你那麼好,你反而當作理所應當似的。現在才發現還是以前好吧?悔之晚矣!不給你點教訓,你根本不知道誰對你才是真好。說,這世上誰對你最好?」

休眼裡轉過數道情緒,忽然岔開話題道:「我一直不明白,你是怎麼混進我軍中來的?照道理說,你這樣一個大美女在這裡,沒可能不被人發現呀。」

麥姬的俏目中閃過詭譎的光:「你也猜不到吧?哼哼,我存心要瞞的事,當然不會那麼容易被人發現啦!」

「啊,我忘了,你會易容嘛。可是,要混進來也必須有人作內應吧。是誰那麼大膽,敢把你藏匿在軍中?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既是殺頭的大罪,我更不能告訴你了。否則怎麼對得起那位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他讓你混進軍中,若有軍機洩漏出去,你們兩人都要受罰!」

麥姬黛眉一豎:「原來你怕我當間諜?……對,我就是間諜,我是弗朗德爾伯爵派來的間諜!你要把我怎麼樣?……真是教人寒心哪,千里迢迢追你到這裡,辛辛苦苦潛伏在一堆臭男人中間,只為了危急時能助你一臂之力!我……我有什麼好處?在這硝煙密佈的戰場上,我拿自己的命來搏卻只換得你這樣一句懷疑的話?!」說著已是珠淚滾滾而下。

休怔了一怔,想不到她反應這麼大,勉力坐了起來,握住她的手,卻被她一把甩了開去。牽動傷口,休微微皺了下眉,又輕輕卻堅決地握住她的手,這次,她沒再甩開。緩緩道:「麥姬,我正是怕你遇到危險。你知道嗎,當我看見你被那群英日聯軍士兵包圍的時候,我心裡有多害怕?我怕失去你啊!我怕你從此消失在這塵世中,我就會失去一個最好最好的朋友。我更怕你受辱,那會比殺了我還叫我難受!你知道嗎,因為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你出了事,我要怎麼向你父親交代?如果你出了事,我永遠不能饒恕我自己。你知道嗎,如果你死了,我,我也不能苟活在這世上,……你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他一邊說著,麥姬的淚愈來愈難以遏止,當他說完,她已情不自禁地投入他懷中,淚水沾濕了衣襟。

休輕歎一聲,緩緩撫著她的脊背道:「所以,我決不能讓你涉險。明白嗎?以後再也不要做這種傻事了。」

麥姬哽咽道:「都怪你那時要那麼狠心趕我走。你那絕情的樣子,我想起來就怕,怕你發現我在這裡,又要趕我走!」止住眼淚,輕輕道:「你又知道嗎,你盡可以對我無情,我卻不能置你的生死於不顧。我知道你身邊潛藏了太多的危機,太多的陰謀,你的生命隨時都有受到攻擊的危險,我不能容許任何人傷害你。所以暗暗地保護你。看,我做得還不錯,是嗎?」

休胸口彷彿有一團熱流堵塞,道:「很好,你做得很好。要是沒有你,我已死在沃波爾手下兩次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謝我,就讓我在你的身邊。」麥姬柔柔地道。

休的眼睛忽有點紅,吸了一口氣,道:「是費奧多。費奧多安排你混進龍騎兵。你耍了什麼詭計,迫得人家答應你這樣無理的要求?」

麥姬大驚:「竟讓你猜著了。唉,這就不能怪我了。不過,你答應我,不許為難他!」見他笑笑地點了頭,才又道:「我哪有耍什麼詭計嘛。我只不過對他說,你欠我一條命,現在幫了我這個忙,就算兩清了。他想了想,覺得合理,就答應我了唄!」

「這還不夠啊?拿生死去要挾人家,這種無恥之尤的事,也只有你做得出來吧。」

「……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是嗎?」
  暱稱:yuhan85223 IP:218.167.231.*   發表日期:2007/12/2 下午 09:5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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