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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風語城堡-前傳(繼續10)   yuhan85223的首頁網址  yuhan85223的電子郵件   我要回覆主題

第二章 俠客

風語城堡的佚事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被人淡忘了,曾經的芳華絕代亦在歲月長河的沖刷下成為經歷過這場盛會的人們心中永遠的夢幻,越來越不真實。法國的貴族照樣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巴黎這個風花雪月之都,也不因為持續的戰亂而停止享樂。在法王路易七世統治的第二十個年頭,天降瑞雪之際,無聲無息的變化卻悄然而至,這個變化,將導致整個法國歷史的改寫。

這一切變化,從一個人的出現開始。

他的名字叫做休·道格拉斯。

他頭一天出現在巴黎,就用他的劍征服了巴黎最負盛名的劍客——皇家第一劍師萊哈脫。據那些有幸目睹這場百年難得一見的比試的人說,休只用了三招就將那不可一世的皇家第一劍師挑落馬下。而在場的所有人,甚至連他究竟是如何出手都沒有看得清楚。

而第二天,這位年輕的絕世劍客又在王宮前的大廣場上,為了救助一個賣花的盲女,單人獨戰四名剽悍的龍騎兵,輕鬆教訓了這些仗勢欺人心懷不軌的老爺兵,在每個人光鮮的衣服上都留下了醒目的字母「X」。人心大快。

第三天的黎明,來去無蹤,連續犯下數十件案子的巨盜安多納德被人五花大綁地扔在巴黎警察總署的門口,額頭上畫著一個大大的「X」。而據他所說,這個擒住他的人還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不過長得漂亮些,竟上了他的當把他當作了女人,陰溝裡翻船……」云云。但無論他怎樣譭謗這個人,滑如泥鰍的安多納德栽在這個人手裡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第四天,姦殺五名花季少女,長期潛逃的惡魔華特霍斯,被人發現渾身赤裸地插在結冰的塞納河上,已經凍得奄奄一息。警察將他從冰裡拔出來的時候,他只是哆嗦著喃喃道:「魔鬼,魔鬼……」便斷了氣。沒有人知道究竟是誰懲罰了這個殺人兇手,但民間都在流傳,那個英雄就是休。

巴黎崇尚的不僅是時裝,歌劇,巴黎也崇尚英雄,尤其是孤膽英雄。如果這個英雄有著太陽神阿波羅一般俊美的儀容,迷人的微笑,優雅的談吐,淵博的學識,那麼巴黎無疑會瘋狂。恰好,休具備了上述的所有條件。於是他的名字不脛而走,不但被民間譽為古道熱腸的俠客,更在貴族之間成為最熱門的談資。

他神秘的經歷被人愈傳愈富有傳奇色彩,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貴族們,甚至為了尋找到他而煞費苦心,在他們之間還展開了一場尋找休·道格拉斯的比拚。最後,獲得勝利的是克萊頓勳爵,此人最擅長於上流社會的鋪張浪費,但他家舉辦的沙龍卻是全巴黎首屈一指的,時常吸引眾多的社會名流,甚至皇室成員參與。

所以,當休被克萊頓邀請參加一次據說十分重要的沙龍時,他知道,他一直在等待的機會來了。

站在人叢中談笑風生應對裕如的他,已經成為整個沙龍的焦點,無論是紳士巨富達官貴人名媛淑女登徒浪子,都爭相同他結交。他詼諧風趣的言談,翩翩的風度,深深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讓他們甘心被他所征服。

忽然瞥見克萊頓的身影匆匆向外行去,不多時便態度謙恭地陪著兩個年輕人走了進來,站在角落裡竊竊私語。那兩人儀容俊偉,氣度不凡,其中一人更稱得上是玉樹臨風。休看見他們的第一眼,深湛的眸子裡掠過一道驚異的光芒,轉瞬間又被淡漠掩蓋得毫無痕跡。

與此同時,那兩人亦在對他行注目禮,兩雙眼睛都掩飾不住震驚的神色。克萊頓手指著他的方向對兩人說了幾句話,便向他走來。

「休,讓我為你引見兩位貴人。」

休點頭應允,向周圍的人告個罪,便隨他向那兩人行去。

行至那兩人身前,克萊頓忙不迭地介紹道:「休,這位是當今太子菲力浦殿下,這位是夏爾公爵路易殿下。」

原來這兩人便是路易七世的兩個兒子,長子菲力浦已被立為太子,次子路易也被封為夏爾公爵。菲力浦性情平和,仁慈寬厚,雖然機敏不及弟弟,但路易七世卻正是看中了他沉穩仁厚這一點。而路易則性格外向,才思敏捷,不但是全國聞名的美男子,而且多才多藝,具備藝術家的浪漫氣質。

休向這兩人優雅地鞠了一躬:「尊貴的殿下,請接受我對兩位的敬意。」

菲力浦笑容可掬地道:「不必拘禮。我們在王宮中就已聽說閣下行俠仗義的事跡和絕世的劍法,特地趕來相會,好一睹閣下的風采。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閣下無與倫比的氣質,在我們一進入這座大廳的時候,就已告訴我們,誰是這位傳奇的劍客了。」

休微微欠了欠身:「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有勞兩位殿下親臨,我心中何安?殿下要見我,隨時徵召,豈敢不從?」

他雖然態度謙恭,但路易卻彷彿感到他眼中閃過了一絲嘲弄的神色,似乎並沒有將他倆的身份瞧在眼裡。更讓路易吃驚的是,他深如湖底的雙眸,閃耀著一種傲視蒼生的光芒,也包含著一種對愚昧眾生的憐憫的意味。而他舉手投足間表露出的氣質,和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情,都提示著他出身高貴,並非等閒之輩。

路易忍不住問道:「閣下氣質高雅,想必出身名門,閣下姓道格拉斯,莫非來自赫赫有名的道格拉斯家族?」

休微笑頷首:「殿下真是一語中的。我的確出身於道格拉斯家族,家父是雷翁那羅公爵的堂弟。只是我從小就在國外遊歷,不久前家父病逝,才剛剛回到國內,尚不足兩月。」

路易心頭微震,此人的言談舉止,舉重若輕從容大度,讓他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卻說從小就在國外,應該沒有碰面的機會。而且假如曾經見過,以這人的獨特氣質,又豈會不留下深刻的印象?

心中疑惑之際,又聽菲力浦問道:「原來你一直在國外遊歷,想必見聞豐富。可有新鮮趣事說來聽聽?」

休微笑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東方遊歷。那裡的文明別具特色,充滿了神秘的意味。以印度為例,這是一個具有數千年歷史的文明古國,從上古流傳下來的神秘傳說魅力無窮,有許多奇妙的法門,其中一項叫做『蛇舞』。我曾親眼目睹『蛇舞』的表演。術者用一根短笛吹奏出奇特的音調,控制劇毒的眼鏡蛇隨著笛聲蜿蜒起舞,還可以與眼鏡蛇親吻而毫髮不傷。」

路易大訝道:「蛇類竟肯聽命於笛聲?的確是聞所未聞。可還有什麼神奇的經歷?」

休悠然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們能夠看到的,只不過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沙漠中的一粒沙。我在東方曾遇險,幾乎喪命,多虧一位神醫相救。他的醫術神奇已極,能以柳枝接續斷骨,接續後的肢體完好如初,實在令人歎為觀止。我還曾見他為人開胸治病,本以為病人一定會痛不欲生,豈知他術前讓病人服食一種湯藥,謂之『麻沸散』,病人即完全喪失痛覺,得以毫無痛楚地完成手術。」

菲力浦忍不住驚歎道:「竟有如此神奇的醫術?如能流傳至我國,必是造福萬代的功業啊!」

休點頭道:「確是如此。我本來要跟隨這位神醫學習醫道,可惜聞知家父病危,立即趕回國來,無緣將神醫的醫術帶回國內。他日若有機會,一定會再去拜訪神醫。」

眾人都聽得悠然神往。路易方知這個休之所以會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實在是具備了非凡的智慧和學識。但他仍有考較他的意思,向克萊頓打個眼色,將他叫到一邊,密密囑咐。

晚宴上,整個世界亦完全被休的光芒所掩蓋,他發表的言論,無不獨到深刻,既增廣見聞,又發人深省,往往令人想到前所未有的新領域。眾人都嘖嘖稱異,歎服於他的博學多才。

晚宴後,忽然有一人提議道:「今日兩位殿下光臨,休,不如我們來一場劍術表演,為殿下助興?」原來此人乃巴黎名噪一時的劍手費奧多,現任龍騎兵副隊長,正是路易著克萊頓讓他向休挑戰,意圖挫其銳氣。

休見菲力浦和路易都是一副期待的樣子,也欣然道:「甚好。只是刀劍無眼,我們點到即止便可。」

兩人脫下外衣,各自下到庭院中。其時明月當空,清風颯爽,眾人都為有幸目睹兩位著名劍手的比試而興奮不已。

兩人相對而立,形成極為強烈的對比。一人高挺直立,氣定神閒;一人膀闊腰圓,鬚髮皆張。相形之下,休文質彬彬,略顯單薄,費奧多則是蓄足氣勢,彷彿志在必得。

雖然如此,卻沒有人敢斷言費奧多就一定可以取勝,因為僅憑休以往的經歷和他那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劍術,倒有大半人認為費奧多的形勢是不容樂觀的。

兩人相對凝立良久,費奧多的氣勢愈來愈凜冽,漸達頂峰,終於為氣機牽引,乍喝一聲,揮劍疾攻。休身法靈動飄忽,似鬼魅一般,費奧多的劍勢雖凌厲,卻始終差了一點才能觸碰到他。眾人都看得瞠目結舌,匪夷所思。

費奧多本打算給對方一個下馬威,是以一上來便用雷霆萬鈞之勢搶攻,卻始終給休險險避過,且對方劍不出鞘,更讓他焦躁不已。自從他兩年前打敗龍騎兵上任副隊長奪得這個職位後,在巴黎各種劍術表演或挑戰中已罕遇敵手,這次卻被對方如此戲弄,已經讓他怒髮衝冠,逐漸喪失了理智。

休的目的正在於此,要激得費奧多老羞成怒,心浮氣躁,再一招功成。否則憑費奧多驚雷閃電般的劍術,要戰勝他也要花一番氣力。
眼見費奧多目中已是火花四濺,額頭青筋暴露,呼喝連連,知道時機已到,故意身形一滯。費奧多心中暗喜,心道這就是你輕敵的下場,一劍刺出,仿如鷹擊長空,甚是駭人,他打算輕刺休一劍,再手下留情,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盤算得雖好,豈料對方竟似早有準備,身體在他劍鋒處不可思議地作一扭轉,堪堪必過他這必殺的一劍,費奧多心中立時叫糟,但已來不及變招!對方的長劍似一縷寒光從鞘中逸出,疾如閃電般直奔他胸前,霎時間他禁不住冷汗冒了一身。

忽聽人群中一清脆的女聲尖叫道:「劍下留情!」

休這一劍雖快,卻早就留有餘地,故剛一觸及費奧多胸前肌膚,便已堪堪收止,可謂神乎其技。

彩聲震天介響起,掌聲、口哨聲、尖叫聲讓克萊頓府邸變成了狂歡的海洋。

費奧多低頭一瞧,休的劍尖只劃破襯衣卻未損其皮肉,只這一手便叫他自歎弗如,發熱的頭腦瞬間冷靜下來,還劍入鞘道:「閣下劍術遠勝於我,佩服佩服!」

休微微一笑,也還劍入鞘道:「若不是隊長急於求勝,失去平和的心境,我原不是閣下的對手,這一戰勝得僥倖。」

費奧多雖戰敗,為人卻極是豪爽,大聲道:「輸了就是輸了,我佩服你的劍術完全出於真誠。這裡的晚宴結束後,我請你去太子俱樂部喝酒,你來是不來?」

休洒然笑道:「一言為定!」

轉頭看人群中時,卻未瞧見剛才尖叫的女子,心中有些奇怪,卻也未深思。 菲力浦和路易看得眉飛色舞,大呼精彩,菲力浦端著酒杯站起來道:

「兩位辛苦了,請滿飲此杯!」

此時路易心中對他已是衷心佩服,有心結納,便乘間隙對他道:「休,明日到我宮中一敘,如何?」

休欣然道:「殿下盛情邀請,豈敢推辭?」

宴會結束後,菲力浦和路易返回宮中,休自和費奧多去太子俱樂部不提。

路易剛剛回到宮中,便聞侍從報道:「殿下,珍妮公主來了。」話音未落,便見一個十七、八歲身著宮裝,嬌俏可人的女孩帶著一股香風迎面撲來,纏著他的脖子嬌聲道:「二哥,聽說你們去克萊頓那裡玩了?怎麼不帶我一起去!」

路易啞然失笑道:「那裡全是男人,你去做什麼!有失公主體統。」

珍妮撒嬌不依道:「以前你們去玩還不都帶我去了?大不了我又扮成男孩子做你的跟班嘛!」

路易道:「你還敢提?為了這事,害得我和大哥被父王責罵了好久,哪裡還能再帶著你去到處惹禍?!」

珍妮扁扁嘴十分不以為然道:「有什麼大不了嘛,你們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去!你不要以為沒有你們幫忙,我就哪都去不了。」

路易笑道:「你這個刁蠻公主,若不是我和大哥屢次護著你,你早就被父王責罰好多次了,現在卻來埋怨我們?你說你自己去,你可踏得出這宮門半步麼?」

珍妮不屑道:「那有何難?今天克萊頓家可熱鬧,打得天翻地覆。那人的劍好快,嚇得我尖叫起來。對了,他叫什麼來著?」

路易大驚失色道:「什麼?那個叫『劍下留情』的人是你?!」

珍妮洋洋得意道:「想不到吧?我自己混進去的。要怪就怪你們自己,瞞著我跑出去鬼混,太不講兄妹義氣了!」

路易又好笑又好氣:「算了,拿你沒辦法!下次帶你去好了。但你保證不許再惹是生非,讓我和大哥替你背黑鍋。」

珍妮大喜道:「好呀!我就知道,還是二哥最疼我了!你還沒告訴我,今天跟費奧多比劍的那個人是誰啊?」

路易道:「就是最近才出現在巴黎的一位劍客,叫做休·道格拉斯。我們就是聽說了他在巴黎的種種事跡,被人傳得神乎其神,才打算出去會會他的。一見之下,果然名不虛傳。你也看見他了,以為如何?」

珍妮雙眸異彩漣漣:「休?他好快的劍,好靈敏的身手,好英俊的容貌呀!二哥,以前我以為你是天下無雙的美男子了,現在你可被人比下去啦!」

路易搖頭笑道:「小丫頭,難不成你愛上他了?明日我請他入宮來,你……」

話未說完珍妮已是跳了起來:「我也要來!不過我要扮成你弟弟!」

路易苦笑道:「你來就來,又何必耍那麼多花樣?我什麼時候有個弟弟了。」

珍妮蠻橫地道:「我不管,我就要扮成你弟弟!好了,我先回去準備,明天他來了,你就派人過來通知我!」

路易道:「好了好了,去吧去吧,頭都被你搞大了。」

珍妮興高采烈地又一陣風般去了。

鳳凰酒店內,人來人往,三樓的一個房間中卻靜謐一片,壁爐中的火焰輕輕跳動,偶然發出「噼啪」的爆裂聲,愈加襯托房間內安寧的氣氛。休躺在床上,星眸緊閉,享受著多日應酬後難得的一次睡眠。

房門輕輕打開,一個女子手捧銀盤,腳步輕柔地走了進來,輕輕地把手中銀盤放在一旁的桌上,再輕輕地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柔和,表情複雜地凝望著熟睡中的休。

她雖然也是高鼻深目,卻有著黑色的眼睛,內斂的光芒,輪廓中帶著東方人的氣質,十分秀美,堪稱絕色。她的手指纖細動人,此刻正撥弄著衣服的花邊,過一刻她伸手將休額頭上幾縷略為凌亂的髮絲輕輕撥開,刻意輕柔,怕吵醒了他。

時間在安寧中悄悄溜走,休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見坐在旁邊的女子,微微一笑:「麥姬,我睡了多久?」

「你只睡了四個小時。現在是早上七點,你跟路易殿下的約會是在八點半,所以你還有一個小時可以準備。」

「啊,時間還很充裕。我餓啦,有吃的嗎?」

麥姬從旁邊的桌上端過那個銀盤,裡面盛放著一碟切得十分整齊的精緻的麵包,黃油,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道:「早就給你準備好啦。」

休看了又笑起來:「我真的餓壞了,看見這麼精美的食物,簡直垂涎欲滴!」

麥姬抿嘴一笑:「誰叫你昨天跟費奧多喝了那麼多酒?這樣很傷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吃吧,好像真的很讒的樣子。」

休坐起來,開始吃麥姬為他準備的食物。雖然他說是餓壞了,但還是慢條斯理地吃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牛奶,邊吃邊道:「費奧多這個人性格豪爽,肯為朋友兩肋插刀,值得結交。」

「看來事情進展還算順利?」

「那是當然。我親自出馬,還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過,只有一件事出乎我的意料……也許以後會由此引出一些什麼意想不到的結果來。」說罷腦海中浮現出路易那張清俊的臉,不覺有些失神。

麥姬提醒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千萬不要大意了。」

「啊,是的,我知道。」休端起杯子,匆匆一飲而盡,站起來開始梳洗。麥姬在一旁幫助他穿上外套,披上斗篷,佩掛好長劍,又用毛刷細細地刷了一遍斗篷上的灰塵,整個人霎時間容光煥發。休玩笑地道:「麥姬,你的手真靈巧,這樣讓你一打扮,我簡直可以迷死一萬個人了。」

麥姬笑道:「一萬個人?十萬個人也不嫌多呀!好了,快去吧,帶好消息回來呀!」

休點頭稱是,出門而去。

休抵達王宮時,是早上八點二十,報上名字,便立即有一個侍從將他帶入宮中。穿過一座座花園,一路上遇見的侍女無不被他丰神俊朗的外貌所震驚,躲在庭柱、雕像後偷窺、竊竊私語者不計其數。休只作不知,目不斜視,昂首直入。

到達路易寢宮外時,通報進去,路易已是滿面春風地迎出門來,同時向一個侍從吩咐道:「去請迪安殿下過來。」

休方欲按宮廷禮儀行禮,路易連忙制止道:「毋須多禮!我們都不是拘於俗禮的人,今後這一套禮儀都免了,我們只以朋友論交。」

休微笑道:「承蒙殿下不棄,自當遵命。」

路易大喜,攜了休的手同入宮中。

兩人方才坐下,便聽一聲通報:「迪安殿下到!」路易心道這個珍妮真夠心急,這麼快便趕來了。

只見珍妮身著男子裝束,端著架子走進來,清清嗓子道:「哥哥,你答應給我介紹的朋友來了嗎?」

休一笑,站起來道:「見過殿下。」其實珍妮一進來,他已瞧破她是女扮男裝,只是不知她意何在,便索性裝作不知。

路易道:「休,這位是我的弟弟迪安,他年紀幼小,若有甚無禮之處,請不要見怪。」

珍妮著急道:「哥哥,我哪有那麼糟糕!」

休微笑道:「豈敢。迪安殿下氣質清雅,渾然天成,將來必成大器。」說罷心中也有些好笑,看珍妮時,她洋洋得意地沖路易做個鬼臉:「瞧,休才是識才重才呢。」

路易莞爾:「好了,你就坐在一旁吧。」隨即回頭問休:「你現今住在哪裡?」

休道:「暫居於鳳凰酒店。」

「可是哥林布街的那個酒店?」

「正是。」

「每次叫你入宮來總是不便。知道你的地址,便可以常常造訪,不必那麼麻煩了。」

「殿下光臨,蓬蓽生輝,我必將倒履相迎。」

路易笑道:「不要再稱我殿下,我們以朋友論交,你可以叫我路易或者安東尼。」

「安東尼?」

「這是好朋友間的稱呼,我最不喜歡被禮儀所束縛,是以朋友間都這樣叫。」

「安東尼,好,我也這樣稱呼吧。」休的語調有些意味深長,但路易卻沒

有注意到,依然興致勃勃地道:「我們平日常去海特森林狩獵,下次你也一起去吧。我想也就是這個星期日左右的事情,到時我派人通知你。」

休點頭應允。

路易又問:「你平常都做什麼?」

休道:「我喜歡遊歷四方,以長見聞。這些年來深入東方,對東方的文化很感興趣,也略作過些研究。」

路易饒有興味地道:「是了,昨天你說起蛇舞和神醫的事,我還記憶猶新,我一直想問你,這種蛇舞究竟是怎麼回事?」

休微笑道:「所謂蛇舞,看來玄妙,其實也沒有什麼特異之處,其基礎完全在於術者與毒蛇之間建立的信任關係。術者與毒蛇長期共同生活,了解毒蛇的性情,並與它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使毒蛇能夠供其驅策。而當眾表演時所吹奏的笛聲,只是一種蠱惑觀眾的伎倆,使觀者認為高深莫測。但那也只是最為初級的技藝,真正的高手,能夠任意控制毒蛇,不但毒蛇,更可以任意驅策自然界中的所有動物。若能達到這種程度,便已到了所謂『天人合一』的境界。」

路易只聽得矯舌難下,問道:「如此說來,如果不求『天人合一』,只是一般的馴蛇,我們豈不是也可以依樣葫蘆嗎?」

休點頭道:「理論上來說是的。但要與毒蛇培養感情,建立起信任的關係,需要巨大的耐心和毅力,也需要冒很大的風險。若不能把握好適度的原則,很可能是葬身蛇腹的下場。」

珍妮忍不住插嘴道:「你懂得馴蛇嗎?」

休道:「這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我自然不懂。但我有一個朋友倒是精於此道。」

珍妮大喜道:「是誰?叫他教我吧!」

休莞爾一笑:「她叫麥姬,不過這是她家傳的秘法,肯不肯教,就很難說了。」

珍妮大失所望:「還有這樣的規矩?怎麼,她是女子,有這麼厲害啊?」

休笑道:「我這個朋友,來歷就大了。她是印度婆羅門教長老的女兒,在印度享有十分尊崇的地位。」

珍妮大奇:「那她怎麼千里迢迢地跑到法國來了?」

休微笑不語。路易插入道:「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了。」

珍妮道:「誰是小孩子?我已經十八歲了!」

路易道:「糾正,還差兩個月呢。」

珍妮撇嘴道:「這樣也算?哼,不說算了。」

休道:「我在印度遊歷時結識了麥姬,言談之間十分投契,在印度之時多
蒙她照顧和幫助。她也是志在四方之人,所以回國時,我便邀請她一起來法國,也讓她體會一下異國的風情。」

珍妮道:「你跟她很投契,那你跟我們投不投契啊?」

休啞然失笑道:「自然也是投契的。」

路易斥道:「迪安,快閉上你的尊口,否則我就要趕你回去了。」

珍妮委屈地道:「叫人家來,又不許人家說話!好吧,不說就不說!」

休道:「殿下天真爛漫,童心未泯,好奇一點,也是情有可原。如我輩日日周旋於眾人之間,早已忘卻童真為何物,殿下這番天然純樸的感情卻是難能可貴的。」

路易慨歎道:「算了,休替你說話,我還能怎麼辦?」

珍妮破涕為笑道:「我說休是我的知己嘛!你們平日裡只知道訓斥我,從來看不到我的優點,只有休瞭解我!」

路易和休相對無言,只好苦笑。

過一刻一名侍女匆匆趕來,慌慌張張地向珍妮道:「公……殿下,王后要見您,請速回宮更衣!」珍妮嚇了一跳,急忙道:「那我先回去了。哥哥,休,你們先聊吧。」說罷飛奔而去。看得這兩人又是搖頭不已。

休道:「安東尼,這位應該是你的妹妹吧?」

路易失笑道:「我就知道瞞不過你。珍妮這丫頭,精靈古怪得很,老喜歡幹些稀奇事情,比個男孩子還愛惹禍。我這個做哥哥的,為難得很哪!她鬧著要見你,還要扮成男孩子,我也只好由得她去了,你不要見怪才好。」

休笑道:「哪裡。她倒是可愛得緊。不過有這樣一個古靈精怪的妹妹,也夠你頭疼的了。」

路易道:「你別高興得太早,如今她盯上你了,早晚要來找你的麻煩,你還是早作準備吧!」

休苦道:「那我豈非要一日三遷了?」

兩人哈哈大笑。

路易留休在宮中用過午膳,休方才告辭出宮。其間兩人相談甚歡,上至治國之道,下至蟲魚鳥獸,愈談愈是投機,都有不捨之意,當下約定,次日路易微服出宮,至鳳凰酒店造訪休。

休回到鳳凰酒店時,已是下午三點左右。麥姬正在房中等候,耐不住睏倦,趴在桌上睡著了。休輕輕合上房門,走過去拿起一件斗篷,輕輕替麥姬蓋上。這一動,麥姬已醒了過來,見他回來,遂問道:「怎麼樣?」

休道:「我和路易談得很是投緣,明天他將要來此造訪,這個週末我們要去海特森林狩獵。」

麥姬笑道:「不錯,是一個值得慶賀的開端!為什麼還有些意興闌珊的樣子?」

休歎了口氣:「今天遇見路易的妹妹珍妮公主,這丫頭為了見我,竟女扮男裝,我……有些擔心,她太天真爛漫,毫無機心了。」

麥姬笑道:「你擔心她會愛上你?這也難怪,若哪個女子見了你會不動心,她要不是鐵石心腸,就一定是白癡傻瓜了。」

休著惱道:「麥姬,你竟然這麼幸災樂禍?快幫我想想辦法,我真的不想傷害這樣一個天真無邪的女孩子!」

麥姬嬌笑著擺了擺手:「你要她不來糾纏你也簡單呀,就告訴她我是你未婚妻好了。那她應該知難而退了吧!」

休苦笑道:「竟然指望你能給我拿個好主意,我簡直是氣昏頭了。」

麥姬嬌嗔道:「難道這不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嗎?」

「是是是……好辦法……」心裡卻在琢磨另一種可能性。

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她還說想跟你學習蛇舞,被我回絕了。」

麥姬傲然道:「這小丫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蛇舞豈是那麼易學的?連你這麼高的資質,我都不敢教,何況是她?」

休笑道:「你不肯教我,是怕我被蛇咬了嗎?」

麥姬俏臉微紅,道:「這是婆羅門教的秘法,教規嚴令,非本教教徒,一律不得外傳,我豈能違背?」

休哈哈大笑:「什麼清規戒律?我看你從來也沒遵守過。不過好了,也不逗你了。我是想問你,週末的狩獵,你可要跟我一起去?來歐洲這麼久,整天都在房間裡悶著,也應該出去曬曬太陽,都快發霉了。」

麥姬道:「既然上了你的賊船,我就沒後悔過。不過你想著帶我出去散心嘛,還算比較有良心。」

休哂道:「如果我都是沒有良心的,那這世上就沒有良心尚存之人了。」

麥姬笑道:「是,你好有良心!那你就不怕我這一出去,那些狂蜂浪蝶糾纏不休嗎?你吃不吃醋呀?」

休慘然道:「為了你的幸福,我,我只好忍痛割愛了。你如果愛上他人,就,就勇敢的去吧,不用管我了!」

麥姬在他頭上鑿個爆栗:「死小鬼!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包袱,恨不得立刻就甩開我呀?」

休睜大了無辜的眼睛:「我都是為你好呀!既然你不喜歡,那,那就讓那些狂蜂浪蝶來吧,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殺一雙!這下該滿意了吧?」

麥姬狠狠白了他一眼:「沒一點正經!你到底當我是什麼呀?我看你一點也不重視我。」

休歎道:「我,我不重視你?!上帝可以為我作證,我一直把你當作最好的朋友,知己和……姐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麥姬臉色微微一沉,隨即笑道:「好啊,既然當我是姐姐,那以後都要聽我的話才行,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休一本正經道:「這個自然,小弟謹遵大姐號令。如若不然,姐姐儘管請出家法伺候好了。」

麥姬忍不住噗嗤一笑,頓時風光無限。

次日,路易果然如約來訪,珍妮也回復本來面目隨他一道前來。想是路易將她被休識破的事情告訴了她,讓她不好意思再胡鬧了。這樣一來,這小公主明眸皓齒,天生麗質展露無遺,雖然年紀尚幼,卻十足的一個絕色美女,竟絲毫不在麥姬之下。

雙方寒暄過,分賓主坐下,休將麥姬介紹給路易和珍妮。珍妮盯著麥姬看了一陣,又盯著休看了一陣,一個清麗如霽菡,一個明澈若曉溪,簡直是珠聯璧合。小腦瓜子頓時胡思亂想起來,心道他們不知道是什麼關係,居然明目張膽地住在一起,那我豈還有插足之地?故心情大壞,一反常態地黑著臉坐在一旁緘默不語。

休看在眼裡,只覺好笑,也不管她,只顧與路易天上地下地議論,麥姬也時不時插入講幾句。三個人便似有意似無意地把個小公主冷落在了一旁。再過一陣,珍妮終於忍無可忍,她長這麼大,還從未受過如此委屈,氣呼呼地站了起來,衝出門去。

麥姬見狀,怕她一個人出什麼意外,也站起來追出去。

路易有些愕然,休笑道:「有麥姬追她去了,不妨事的。」

路易奇道:「你對麥姬評價甚高啊。昨天你說她懂得婆羅門教的不傳秘法蛇舞,究竟她還有什麼本領?能讓你如此倚重的人,雖然是女子,也必不簡單吧。」

休點頭道:「用『才女』來形容麥姬已然委屈了她。她不但精通婆羅門教的各種秘法,而且箭術高強,可以百步穿楊。除此之外,她還是醫林聖手,曾師從於印度聲名顯赫的大師闍羅迦,繼承他的衣缽,頗有青出於藍之勢。」

路易歎道:「如此一個人物,可惜了是女子,不然定能創出一番大事業!」

休道:「我請她跟我一起回歐洲,正是為了讓她盡展所能。如此奇女子,埋沒在俗世中,實乃暴殄天物。」

路易道:「聽你這番話,讓我想起一個人來,必能與麥姬媲美。」

「是誰?」

路易眼中射出一道緬懷已極的光芒:「艾洛瓦家族的千金路易絲,聞名全國的才女,想必你也聽說過?可惜,天妒紅顏,她已不在人世了。」說到後來,聲音已低得幾不可聞。

休震動道:「是她?五年前我曾回國一次,有幸見過她一面,果然是天香國色,才智高絕,令我輩自歎弗如。她怎麼竟已不在了?」

路易黯然道:「說來話長。當日艾洛瓦家族為路易絲選婿,遍邀全國的名門望族青年才俊。當時我剛滿19歲,對什麼事都是躍躍欲試,一時好奇,便跟著加裡安侯爵的侄兒霍華德一同前往湊熱鬧。我本不欲在這次聚會上惹是生非,父王早已為我選定了妻子。但自從見了路易絲,我彷彿中了魔法一般心旌搖擺不能自已,在看見她的第一眼,丘比特的神箭就射中了我的心臟。當日的情景,至今我仍然歷歷在目。她卓立於高台之上,裙裾飄逸,便如神女降世。雖然面覆重紗,但她天籟般柔和清朗的聲音,仿如天際傳來的仙音,莊重高雅的氣度,傲視蒼生的胸襟,舉重若輕,談笑自若……你懂得真正愛情的滋味麼?那是一種激情澎湃,完全忘記了自我的感覺。」

說到這裡,他有些激動,接連深吸了幾口氣。

休溫言道:「我能夠體會你當時的心情。」

路易略停了一停,他的頭腦中重現著當時的一幕一幕,在這一刻用一種痛失所有的深刻語調講述,讓人格外感到一種觸及深心的震撼和顫慄。

「路易絲親自出題考較眾人,第一個題目是讓眾人縱論國內局勢。當時眾人各抒己見,但能別開生面獨樹一幟者罕有。路易絲向霍華德提問,這個傻小子緊張得說不出話來,我在一旁乾著急,卻只能生生忍住。」說到這裡,唇邊浮起一絲微笑,彷彿憶起當時霍華德急得滿頭冷汗的場面。

「路易絲替霍華德解了圍,非但如此,還替他分析了南方諸侯的窘境,以及打破這個困境的方法。今天看來,她的聰明睿智和遠見灼識,的確讓人歎為觀止。因為這五年來,南方諸侯依她的計策,建立合縱聯盟,有效地對抗了重山家族,大是繁盛。南方政清人和,皆拜她所賜!可惜,她已無法看到……」不覺有些哽咽。

休開解道:「路易絲在天之靈若得知她的一番善意終於消弭了一場大禍,當十分欣慰了。」

路易點頭道:「是。她的第二個題目是讓眾人評析一幅圖畫。圖中一人立於一根樹枝上,根部正被一群碩鼠啃噬,眼看就要折斷;而樹下是無數盤曲的毒蛇,若掉下去必然是葬身蛇腹的下場。而那人卻渾然不覺,只是專心品嚐著從頭頂一個蜂窩落下來的一滴蜜糖。」

休道:「這諷喻的乃是鼠目寸光之輩,苟且偷生之徒。」

路易歎道:「正是!我一說你便知道,果然才智超群。當日此題一出,無人敢應,終於是重山家族的亞歷山大先拔頭籌,說出這幅圖畫的寓意。只是此人心術不正,我不願路易絲被他蒙蔽,所以挺身挑戰於他。重山家族日漸強盛,四處擴張蠶食周圍其他家族的領地,更恃著強大的勢力,不服國王統治,意欲稱霸一方,其狼子野心我早已洞悉。只是父王性格平和,以仁政治國,對他們無可奈何,大哥的性格酷似父王,我恐怕他當政以後也難以控制局面。於是我故意敲山震虎地說這圖畫諷喻的乃是當今法國,亂臣賊子圖謀不軌,外方勢力乘虛而入。他果然被我的一番話驚得滿身冷汗,未再有心思反駁於我。這樣一來,我不但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路易絲的目光。」

路易的眼中釋放出一股柔和的光芒,完全沉浸在回憶中:「她問我的姓名,她的聲音彷彿是春雨一般柔美動人,我告訴她我叫安東尼。我真希望她永遠記得這個名字,這樣我的心中便永遠都藏著一股柔情。」

休輕聲道:「我相信她會永遠記得的,即使在天堂也不會忘記。」

路易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續道:「她的第三個題目,是叫眾人評說愛情。眾人雖然議論多多,卻也罕有特別引人之處。惟有亞歷山大別闢蹊徑,以一個故事獨領風騷,眼看再無人可與之爭鋒,我情急智生下,寫出一首詩呈現給路易絲。她看了,顯然被打動,這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我真的不後悔,絕不後悔去闖入她的視線,即使現在回憶起過去的種種,會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房間中一片沉寂,休輕歎了一聲,沒有說話,讓路易繼續沉醉在他的回憶之中。

「你若是那含淚的射手 我就是那一隻 決心不再躲閃的白鳥 只等那羽箭破空而來 射入我早已破裂的胸懷 你若是這世間唯一 唯一能傷我的射手 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歲月 所不能忘的歡樂和悲傷 就好像是最後一朵雲彩 隱沒在那無垠澄藍的天空 那麼 讓我死在你的手下 就好像是 終於能 死在你的懷裡。」

路易夢囈一般吟出了那首《白鳥之死》,沒有看到休離開了座位,去到了窗前,陽光下他的眸中,似乎有一種光芒在閃動。

「那次聚會之後,艾洛瓦公爵單獨與我見了一面,詢問我的家世。我自然不敢洩露真正的身份。他的態度十分生硬,我知道他最屬意的乃是亞歷山大,但此人實非可以托付終身之人。我真的很矛盾!即使我以真實身份坦然相告,但我早已與英國公主伊麗莎白有婚約在先,這是為了政治目的而締結的婚約,無論如何不容破壞,否則將引發兩國的戰爭。叫我如何面對?我至愛的路易絲啊,為什麼不早日來到我的視線之中?」

路易雙目發紅,語聲顫抖,痛苦至極。

休回到他身旁,輕輕拍了拍他肩膀:「世上原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強求只能徒增痛苦。」

「後來我們被禮貌地要求離開。我懊喪萬分地同霍華德啟程返回巴黎,原本以為艾洛瓦家族即將宣佈與重山家族締結婚約,可奇怪的是,這個讓我驚懼的消息始終沒有傳來。不久之後,卻傳來了另一個更加可怕的消息:艾洛瓦公爵暴斃而亡,路易絲失足跌下萬丈懸崖!……我如受雷噬,立即同霍華德趕回風語城堡。其時艾洛瓦家族嚴守城堡,禁止外人進入。無奈之中,我們只能多方探聽消息,終於證實傳言非虛。那於我來說是怎樣的打擊!回到巴黎之後,我臥床不起,整整兩個月。便是如今,一想起這件事情,我依然神思恍惚,在我意念之中,路易絲彷彿還活著,在某個地方看著我,她怎麼會死呢?怎麼會?!」

路易那張俊美的臉痛得扭曲了,雙拳緊握,呼吸急促。休倒了一杯水遞給他:「這件事情的確太奇怪,疑竇叢生,絕不單純。難道你未曾再深入調查過嗎?」

「我後來派人暗中查探過,艾洛瓦家的人都是眾口一辭。而且艾洛瓦公爵之弟詹姆斯對其兄之死的解釋是突發腦溢血,也有艾洛瓦公爵的醫生作證,艾洛瓦公爵的確經常頭疼。至於路易絲,則被說成是因心傷父親亡故,心神不屬,在城堡後的塔樓上失足跌入深谷。當時曾有幾個守衛親眼目睹此事,被一一詳細詢問,都說得一絲不差。我雖然仍然懷疑,卻找不到證據。依你之見,這件事究竟有什麼玄機?」

休皺眉道:「你可曾詢問過艾洛瓦公爵或者路易絲的貼身侍從和侍女,他們有何說法?」

「令人放心不下的正是這一點,城堡出事後不久,這些人便離奇地失蹤了。城堡中人的解釋是,詹姆斯因不願見到舊人而傷懷,所以將他們全都遣返回家了。而我派人追尋,卻找不到這些人,若非已搬遷,便是已不在人世!」

休的眉頭越皺越緊:「此事大是不妥,沒理由竟一個也找不到了。一定還有知情的人,只是不知下落,應當盡力訪尋。五年過去了,人們恐怕也該淡忘了這件事,現在正是開始重新調查的時候。」

路易霍然醒覺道:「不錯!若不把此事查個水落石出,我始終寢食難安,覺得對不起路易絲。我立即派人出發!」

正在此時,珍妮和麥姬攜手而入,竟然是有說有笑,看得屋內的兩人大是詫異,不知道麥姬使了什麼法術,竟能哄得這個任性刁蠻的公主回嗔作喜。

當下路易和珍妮告辭離去,臨走時珍妮喜孜孜地看了休一眼,道:「你週末去狩獵時一定要記得帶上麥姬姐姐哦。」

兩人離開後,休回過頭問麥姬:「你還真是神通廣大,怎麼連這個鬼丫頭也被你收服了?」

麥姬得意地笑道:「山人自有妙計!這個你就不用管了。」

休不解道:「適才看她對我們大是不滿,以她倔強的個性,怎麼可能那麼快便換了一副面孔?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

麥姬格格嬌笑:「讓聰明的休也糊塗了吧?我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休也笑道:「我從來都不如你聰明,自然想不到你是怎麼做的了。」

麥姬嬌媚地橫了他一眼道:「想哄我開心?我只不過告訴她,休喜歡的不是我,而是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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